【體路專欄】經歷2020年的疫情之年後,很多人的生活都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轉變,可能是因公司不景而失業、可能是家人親友染疫離世,全世界的人都困在各自的國家及地區難以自由活動及出外旅遊。以往全世界的人都在追名逐利,2020年是一個好機會讓大家暫緩下來,思考到底想要什麼。作為一位體育記者,而且是本地體育記者,這段時間的反思真的很多,其中一個問題,到底體育新聞的價值何在?如果體育訓練及比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,本地體育新聞及從業員如何掙扎求存?
以往在樹仁大學讀書年代,很記得教授問大家未來想做什麼,自己當時舉手回答說想做一位體育記者。然後,自己期待的暑期實習未能分配去體育版,卻去了地產版,只是在前輩教導下仍然未能入局,實習過後也婉拒了留下當兼職,反而跳出去某間書店當售貨員,之後是大學生涯4年級一整年都在學習和兼職之中度過。畢業後輾轉入行,終於當上了夢寐以求的體記一職,去過不少大賽,然後一轉眼來到第14年。
曾經有段時間為著當體育記者的薪金不高一事而苦惱,也因為工時長未能陪伴親友家人而有歉意,糾結良久之後方找到另一種方法來排遣情緒,就是在做好正職的同時瘋狂地找兼職,又或者找其他方法賺錢,總之要既保住現有喜歡的工作,又要賺取一定金錢養家,但最困難仍然是如何合理分配時間。在旁人眼中可能覺得這件事非常戇居,為何不索性轉行好過?但轉念一想,在這個任何事情都可能朝不保夕的土地上,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是何等困難,既然還能夠做,還可以做,為什麼要逼自己停下來?
更何況,日積月累下來,發覺自己和身邊同期的體記行家甚至前輩建立了深厚的感情,看到本地足球員在各項大小賽事有成績而感到同樣自豪,看到香港代表團成員在各項賽事彈起、失敗,感受到他們的喜與悲,然後用圖片及文字把這些人的人生記錄下來,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有意義、甚至是浪漫的事情。未必每個運動員都是拿金、銀、銅牌,未必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帆風順,但透過每一次的報道記錄,可以和大家一起見證時間流逝。這些故事如果沒有人寫,也許連當事人未來都不記得了,畢竟人的記憶力實在有限,年紀越大記得越少。一份可以幫人留住記憶、為自己創造回憶的工作,至今仍然深信這份工作的價值不能單以金錢衡量。正如當年李麗珊拿了奧運金牌回來,體育記者有段報道是寫黃金寶及沈金康教練的感受,書寫體育人努力奮鬥、追求向上的價值,在廿幾年後翻看這些舊報道,心頭仍然感覺溫暖。
近期和幾位行家朋友一起負責香港學界體育聯會舉辦的「香港學界體育記者訓練計劃」,透過ZOOM軟件和學界體育記者溝通,然後又安排學界運動員跑手陳佩琦及籃球員劉芳盈訪問。看到學界體記問及陳佩琦的長遠計劃,問及劉芳盈在歷年來籃球訓練的得著,這些都是我們一班現役體記未必會問的問題,因為大家慣性去問太過運動類型的問題,有時候忽略了眼前的運動員在比賽場上都只不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正是在劉芳盈的口中,聽到了一番令人感動的說話,她說體育記者的工作其實很有意思,哪怕只是一張小圖片、一段小文字,都幫助她們記下在學界時代的生活,然後看到之後好似又重拾了一點能量去面對日常生活。這些體育故事哪怕看似微不足道,但記載了一個人、一班人的真實情感,記載了這些體育人的人生,情與義,勝千金。
也許在今代報章的篇幅中,本地體育的價值不高,永遠只有俊男美女的新聞才多人關注,永遠只有高手、港隊才有人寫,平常有空間都給賭波版及外國體育新聞霸佔了版面。但近年本地體育傳媒開拓了更多採訪新角度及題材,有心的前輩、同輩、後輩不少,大家都在不起眼的位置默默耕耘,繼續書寫更多屬於本地體壇的故事。如果香港體育人都不來書寫香港體育故事,那麼誰人會來寫?執筆之際,正好看到本地足球運動員陳肇鈞離開冠忠南區、轉會標準流浪的消息,仍然記得他在2014年仁川亞運代表香港隊射入烏茲別克及阿富汗、領軍打入16強的故事,當年賽後找了他和梁冠聰、梁諾恆、黃威在尖沙咀影相,正好有隻鴨靈號帆船在背後飄過,心中默默寄望這班人經過亞運洗禮之後變成一個更加好的足球員,變成一個更加好的人。看到陳肇鈞擺脫低谷,更加期待他消化過後再創一個新高峰,大打爭氣波證明自我價值。
接下來,5月香港將舉辦亞協盃賽事,東方龍獅及理文主場出擊,傑志也有機會申辦主場踢亞冠盃分組賽,之後還有5月份的場地單車國家盃,一眾老中青體記的工作機會又來了。大家好好準備,在任何時代都要謹守崗位,做好自己的工作,盡量承先啟後,將自己在工作中及前輩所學所知傳予後輩,務求令體育界別圈子生生不息。體育記者未必是一份賺大錢的工作,但如果想活得充實、快樂兼且結識到志同道合的好友,年青人,不妨入行一試吧。
文:體記阿祺
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【體路專欄】體育新聞的價值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