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奧運・專訪｜鄭清然：輸過才能再爬起來 帶著初心在海上戰場贏一次

【體路專訪】滑浪風帆，固然是港隊在奧運的「中流砥柱」，今屆前的10屆從未缺席。來到巴黎前夕，女隊早已在杭州亞運確定入場券，男隊卻到今年4月的終極資格賽才成功入圍。生涯早段經歷兩次隊內選拔失利，24歲的鄭清然這次一手一腳將自己帶上五環舞台，也總算達成一個心目中最基本的要求。接下來的，就是要讓自己在海上戰場衝到最前、留到最後。

其實早在2020年世錦賽，隨隊採訪的筆者已曾訪問當年只有20歲的鄭清然。然而那次的焦點是東京奧運選拔，自不然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鄭俊樑和陳晞文兩名勝出者之中，及後在亞運因為滑浪風帆比賽地點與杭州有一定距離，即使他與馬君正和魏瑋恩同得獎牌也沒有機會現場採訪。

今次奧運前夕，終於有機會真正與鄭清然坐下來詳談，倒是想先了解他開始揚帆的經過。「其實可以說只是『咁啱得咁橋』。因為我住在赤柱海邊，每日都望到海，那時已知道風帆是甚麼但沒有機會試，直至有個親戚叫我和哥哥去報暑假班才真正試玩過。」在岸邊觀察與親身落場的感受當然大相逕庭，當他以為帆手只是搖兩搖，帆板就可以輕鬆行得很快，但接觸過後就知道完全是另一回事。那份辛苦，令鄭清然曾經捨棄滑浪風帆一年，「因為真的很大風，自己又完全玩不了，試過差點飄到石邊便覺得很怕。直至有一次看哥哥比賽就覺得真的很有型，才再次重新出發去玩。」鄭清然的哥哥鄭清為亦曾是體院精英運動員，不過於里約奧運前已經早早退役。

中學年代的鄭清然仍然游走於游泳及滑浪風帆，會在自己參加滑浪風帆國際賽時為游泳校隊出戰學界打氣，也會因為與當時已是背泳香港紀錄保持者的歐鎧淳合照而開心。如是者直到2015年，他首次代表港隊出戰世青賽及歐錦賽，卻接連遭遇當頭棒喝，「以前會天真以為可以游水和風帆都一齊去到奧運，到那次就知道世界水平並非嘻嘻哈哈就得到好成績。所以我開始思考如果選擇，因為感覺更喜歡風帆，那就全心全意參加風帆訓練。」

成為全職運動員後，鄭清然的成績尚算穩步上揚，至少於2017年兩場世青賽都能以前八名完成。奈何首個大挫折就於翌年出現，在雅加達亞運隊內選拔不敵何允輝，後者與馬君正攜手出戰RS：One混合隊際項目。「啊⋯⋯雖然我是師弟，但好勝的我也不想輸。因為亞運是繼奧運後的第二大舞台，所以落敗後也頗為氣餒，自己也有不甘心地哭。」給果亦證明，何允輝確實值得這個席位。在首辦的RS：One混合隊際項目，「何馬」組合與兩名師兄姐一樣，為港隊提早鎖定銀牌。「我一直都覺得自己能挑戰Rafeek（何），但可能當時還是比較幼嫩、不夠穩定。不過教練也跟我說那只是剛開始，亦令我更有決心做好往後的訓練。」

因為亞運是繼奧運後的第二大舞台，所以落敗後也頗為氣餒，自己也有不甘心地哭。

只是一不離二，輪到東京奧運的隊內選拔，鄭清然依然未能突圍而出。即使排名終於比Rafeek為高，但始終與大師兄鄭俊樑有一段距離。「他和我的水平真的再差遠一點，所以輸也是心甘命抵，根本挑戰不了他。雖然可惜，但我覺得那時他才是去奧運的最適合人選。」接連在兩次選拔落敗無緣大賽，但其實當時鄭清然也只是21歲，仍是相對年輕的風帆手。

果然到了去年杭州亞運，就算因疫情而經歷多一次選拔，仍無阻鄭清然終能首次出戰大型綜合運動會，更乘勢企上頒獎台。但在這個巴黎奧運其中一項資格賽，他未能靠一個冠軍與馬君正同樣獲得到法國的機票。「其實在杭州都沒想太多是否關於奧運，純粹就是想贏，想企在頒獎台最高一級，但的確有點未達水準。」

整個2023年都叫做一個低潮，整年基本上沒有一個比賽符合我預期。有時候會好迷惘，究竟是為了甚麼比賽呢？

2022年底，主場出戰亞錦賽的他勇奪冠軍，但2023年的一連串大賽卻一直與錦標無緣。年中的杭州亞運只得銅牌、香港公開賽亦僅獲第三名，年底爭取衛冕的亞錦賽甚至不入獎牌賽。「整個2023年都叫做一個低潮，整年基本上沒有一個比賽符合我預期，甚至賽了一個我人生中最差的比賽。」他口中的這個最差比賽，其實是於今年1月在西班牙舉行。這屆iQFOiL世錦賽，鄭清然最終只取得第49名，不諱言賽後沉澱一段時間，一直思考如何令自己重新振作。「有時候會好迷惘，究竟是為了甚麼比賽呢？完了亞運又如何呢？達成了亞運這目標但又不是最好後，自己又應該如何進步呢？」

接連在亞運與世錦賽兩個奧運資格賽失利，要趕上奧運尾班車就必須盡早擺脫這個心魔。但原來要取得好成績，對鄭清然而言就首先要不想成績，「這年就是想得太多，忘記了自己為何選擇運動員這條路，是因為我喜歡而不是這個職業。慶幸開始尋回這個初心，慢慢從低谷爬回起來。」

就如在大海中揚帆一樣，倒下了就掙扎再爬起來。4月在法國舉行的奧運帆船項目終極資格賽，鄭清然與隊友歐令揚及何銘諺一同為港隊作最後衝刺，「一定會有壓力，始終都不想在我這一代斷纜。」就如文首所言，港隊自滑浪風帆於1984年洛杉磯奧運被列入比賽項目後從未缺席，黃德森、何智豪、鄭俊樑等都是重量級前輩，現任總教練陳敬然更曾取得第六名。「或許是我給自己的壓力，但我覺得奧運是一定要做得到的一件事。如果得不到入場券我會覺得有點羞恥，自己做了這麼多年全職運動員，投放了這麼多努力，我是值得得到這張入場券，是最基本的要求。」

我覺得奧運是一定要做得到的一件事，如果得不到入場券我會覺得有點羞恥。

可能是壓力逼使他發揮出最大潛能，鄭清然在頭12場賽事中有兩場獲第一名、兩場第三名，扣除最差兩場成績後，以總成績第三名晉身獎牌賽。賽例列明賽事最終排名前五位的國家或地區，將可直接取得巴黎奧運餘下的參賽資格，由於獎牌賽只有四人角逐，港隊已確定連續11屆出戰奧運男子滑浪風帆賽事。「其實賽完一星期都仍未放鬆到，一直失眠，甚至現在也未享受到那份喜悅，不過都很開心達成目標。」

奧運不只是一個比賽，是一個戰場。

搭上了這班奧運尾班車，鄭清然過去數月一直密鑼緊鼓備戰，訪問見街之日亦會首次正式以港隊奧運代表身份會見傳媒。24日後，他將在馬賽踏上iQFOiL的帆版，亮相這個在他口中是「戰場」的奧運舞台，「落到場的心就是要贏你，我今日就是要打敗你。可能其他人看是無可能，贏只是一個笑話。但對我而言，如果沒有上頒獎台的想法，就根本不可能實現。因為奧運不只是一個比賽，是一個戰場。」

圖：Brian Ching
文：麥景智

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巴黎奧運・專訪｜鄭清然：輸過才能再爬起來 帶著初心在海上戰場贏一次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