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體路專訪】名將之後，往往容易讓人感覺活在陰影之下，外國球壇的成功例子不多，失敗例子卻比比皆是。以父之名是如此困難，何況爸爸與伯父同樣是前港腳？由被戲稱為「世侄」，到上月取得兩頂港隊「喼帽」，潘沛軒距離不再是「潘文俊兒子、潘文迪侄兒」再近一大步，但始終還要繼續爭取最想得到的那人認同，「我未試過有一場被他認同過，未試過，但我很慶幸有他在。」
在中場線截到對方傳球右腳一推，速度已請對方「食塵」下再推一腳入禁區起右腳施射。潘沛首次為港足正選上陣，就得到人生第一個「大港腳」入球的黃金機會，「當時我有望到門將，所以真的想射遠柱。但其實都沒時間想太多，只能盡能力將皮球放入網。」結果皮球貼柱出界，入球事與願違，港足也再次作客0：2不敵馬來西亞。儘管如此，潘沛的表現仍得到主教練安達臣的點名稱讚，但更重要是，潘氏家族經過今次國際賽期後，終於出產第三位「大港腳」。
父親、偶像、嚴師 委屈也深受影響
潘沛的父親潘文俊、伯父潘文迪同樣是90至千禧年代的前港腳，前者曾在悉尼奧運外圍賽射破日本大門，後者也被譽為罰球專家，生涯效力過多支港甲勁旅。潘沛的童年，就是陪著父親到足球場渡過，「小時候已經覺得他踢波好有型，直至現在都是我的偶像。那時候他都有問過我有否想做足球員，我很想、很想在球場表現自己。」潘文俊早於31歲就退役，那年潘沛只是8歲，父親有型的感覺更多來自東南海盃及YouTube上的舊比賽片段，「再到我長大些見到更多他的朋友，都話我知原來爸爸有多勁。」
父親退役後先在多支本地球隊出任助教，再與招重文一同執教黃大仙及標準灝天，及後更到中乙球隊梅縣鐵漢擔任助教，近期更兼任標準流浪主帥。近水樓台先得月，有一個做職業波教練的爸爸，潘沛自然嘗試盡得其真傳，由細就開始被訓練。「他對所有事、所有球員，包括我都好嚴格。如果我做不到他認為我能力範圍內的事，他就會更嚴厲。但我那時覺得，我是你兒子，可否用用其他方法呢？」
當時的嚴格，是叫潘沛在屋苑斜路不斷來回跑，「但我就覺得好委屈，只想踢波不想跑步」，又試過練頭搥時不斷質疑潘沛未夠盡力，逼得13歲的他躲在樓梯底哭著打電話向母親「求救」。「小時候沒想得太多，大個回想如果當初不是他叫我做這些，今時今日可能很多事都做不到。」
我那時覺得，我是你兒子，可否用用其他方法呢？
2018年是潘沛足球生涯的第一個轉淚點。那年中六畢業的他挾精英賽明星隊成員之名，由南華轉投剛連升兩級、矢志升超的愉園。當時愉園由他的伯父潘文迪做總監，陣中有港隊前代表李志豪、鄭禮騫、波斯尼亞前小國腳馬希卡歷等，聲言要以職業模式重返頂級聯賽。
雖然有伯父在管理層，但潘沛季初的上陣機會少之又少，「有時也會好灰，甚至質疑自己能力是否不足，很怕讓人覺得是因為爸爸才能踢職業。」到愉園以甲組冠軍姿態升上港超聯，表現也繼續不如自己所想，多甩漏、犯錯、輸十二碼通通出現，「有時會覺得自己踢波會影衰他們，因為他們都好有成就令外界對我的期望都可能好高，當有時踢得像一陀屎，就會影響他們的名譽。」
當有時踢得像一陀屎，就會影響他們的名譽，會覺得自己踢波會影衰他們。
做好自己 懶理被諷「世侄」
從一開始踢波，爸爸在潘沛心中已佔有極重要地位。場外是他的導師、教練，就算「退居」觀眾席仍然無阻潘沛要得到父親認同，「以前有個習慣，每射一腳波都會望上看台睇睇他有甚麼反應。現在可能少一點，因為信心多了，但他對我來說也算是個無形壓力。」無形壓力不只來自父親本人，亦源自外界如何看待「潘文俊的兒子」這個身份，雖然潘沛一直說要擺脫，但別人的口和手始終控制不了。
像在網上討論區中，有人用「世侄」的別名稱呼潘沛，但究竟是由愉園時期開始，抑或轉投傑志後才有，就連AI也答不了。總之重點就是，球迷的確會用這個與生俱來的身份來形容他。「我知道有這個花名，不過不會太上心，因為理會太多只會影響自己情緒。有時候意見對的就聽，不對的就不理，當我有一天做到成績，網民就自然不會講太多。」
回到愉園，升班後首季成績浮沉，完成半季後只排聯賽榜尾三。但在菁英盃的表現卻令人眼前一亮，曾於2019年尾一球小勝班霸級的R&F富力，翌季又試過在補時階段連入兩球反勝東方龍獅，最終更殺入決賽。在菁英盃交出成績，可能正因為愉園班底本身就是由年輕球員組成。潘沛之外，林衍廷、謝家榮、黎培基、葉卓文、袁世傑等，單是U22適齡球員就已經有21人。「整隊都像兄弟班一樣，不會有太多階段觀念，很少可有這樣的機會讓一班小將一條心去踢，感覺得好、很難得。」
雖然愉園是發生了很多事，都要多謝它有這個平台做我的職業起步點。
不過愉園該季也遇上多事之秋。2021年2月至4月的短短兩個多月，先有欠交「綜合保險保障協議」費用釀成菁英盃補賽風波，再有林衍廷及教練鮑家耀被重罰停賽10場，季尾亦最終欠薪、退出、散班。作為局內人，潘沛也不諱言或多或少會受這些場外因素影響，「雖然愉園是發生了很多事，都要多謝它有這個平台做我的職業起步點，有表現才可以去到傑志。」
亞冠見識 進步靠自律
愉園自降後，球員各散東西，潘沛與查理史葛轉投衛冕之師傑志。為「藍鳥」上陣首仗，潘沛就在慈善賽攻破理文大門，似乎寫下一個好開始。偏偏這季港超只得四輪就因為疫情腰斬，他在聯賽只有14分鐘上陣時間，但總算仍是隨隊到泰國出戰亞冠盃的成員之一。「坐在後備席都見到所有人的速度很快、頻率很高，但我自己就很低，覺得如果要有更高成就的話，要再努力健身、技術和基本功都要更好。」結果傑志歷史性出線淘汰賽，潘沛四仗未有上陣機會，連球會官方的經典慶祝相亦剛好被淋水的保羅手肘遮著。
從泰國回來後，潘沛隔日就回到傑志中心健身，身型亦終於慢慢由當初在愉園的那棵「竹」開始健碩起來。「去到傑志見到每個人都好自律，每個位置都有好高質素的球員，如何令自己繼續進步、爭取正選就是一份壓力，同時也是推動力。」與潘沛擔任相類位置的隊友，位位都獨當一面，伊高沙托尼、明加索夫固然是最強競爭者，羅梓駿、賓紀文都有自己的特點。天道酬勤，亞冠盃十六強一仗終於獲得後備落場的機會，入替賽後退役的丹尼，「落到場更覺得其他球員質素都好好，眼界又再擴闊了，自己就要再努力一點。」
如何令自己繼續進步、爭取正選就是一份壓力，同時也是推動力。
今季季初，潘沛表現再次令人眼前一亮，頭六場聯賽已取得四個入球。但自從伊高沙托尼季中加盟，加上聯賽爭標形勢進入最後直路，潘沛曾連續七場聯賽不入正選名單，直至上月對南區一仗才乘丹恩奴域被內部停賽重任正選並攻入一球。「首先當然想有更多出場時間，之後看看能否進步到有機會外流，最想就是這件事。」外流，是新一代香港球員心中必抱的信念，也許在國際賽的表現可以吸引外國球探注意？如是，1月的亞洲盃決賽週就將是最大的試煉場。
「當然想入選，但我估還相差很遠。」雖然得到安達臣點名稱讚，但潘沛今次有正選機會，卻是因為安永佳因傷缺陣。到6月國際賽期，甚至年尾世界盃外圍賽展開，除了現在班底外，或將有至少三、四個入籍兵加入。「我的跑到逼搶應該適合他（安達臣），但埋門就完全未符合他的心意。將來會有入籍兵，也有其他人踢得好，更多人會在這個pool之中，只是我自己真的很想爭到一席位。」
如果要得到認同就只得一個人，就是我爸爸。
兩年前，20歲的潘沛才剛離開散班的愉園；兩年後的今天，他已經是有兩頂「喼帽」的大港腳、家中掛上一塊銀牌金牌、正為卡塔爾之旅努力。「世侄」之名，也許亦可慢慢隨之消逝？「我現在的想法是，不要因為要證明給別人看，而是想進步而進步。如果要得到認同就只得一個人，就是我爸爸。」每場比賽頑強拼搏，就是爭取家中那位的認同，「我未試過有一場被他認同、沒被他鬧。有時入波都話我踢得差，唯一一場鬧得最少的就是馬來西亞那場。其實都會不開心，但，始終很慶幸有他。」
我未試過有一場被他認同，但，始終很慶幸有他。
圖、文：麥景智
此篇文章由「體路 Sportsroad」最初發表於「【港足・專訪】潘沛軒：擺脫以父之名的天地 仍頑強地進攻爭取他認同」